2012的文章

進攻與防守

November 16th, 2012

對大部分的人來說,籃球是持球的那個球隊負責「進攻」,而另外一邊的球隊負責「防守」,一直到大學以前,我也這麼認為。但在台大校隊,學長們幫我打開了眼界。原來,持球的那邊負責的是「想辦法得分」,而不持球的那邊,負責的則是「想辦法把球拿回來」,至於進攻或是防守,根本是一種態度的問題。

很多球隊持球的態度,充其量只能稱為防守。他們按照操練好的戰術跑位、傳球,然後看看對手會不會漏掉那三個可能出現空檔的接球點,如果有的話就出手,沒有的話最後 8 秒趕快傳給主將去單打。但如果你跟一流的球隊交手,他們持球時根本沒有既定的戰術,五個人會根據你的防守陣式、補位快慢,分解你的隊型,單擋、過人、假動作、傳球,通通都是他們可以選用的武器,那才是進攻中的進攻。看這種隊伍打球是非常爽快的,因為他們的默契極佳、配合流暢,但跟這種隊伍打球是非常痛苦的,因為無論你拿出什麼招式阻擋,他們總是能在下輪持球時把你破解,所以逼著你也要不斷的跟著變化。

同樣的,大多球隊的防守,採的就只是「兵來將擋」的態度,先看對手出什麼招,再看如何應變。但在台大校隊,學長們教我們要把防守當進攻來打,主動去拆解對手的戰術、弱點,想辦法在對方還沒出手前,就把球奪回來 — 只要有出手,就有命中的機率,所以如果能在出手前把球拿回來,那保證了對方不會有得分的機會。更重要的,在球拿回來的一瞬間,在對方還來不及攻守轉換前,我們的一雙後衛就已經立刻採取快攻,往往會殺個對手措手不及。

所以台大雖然沒有體保生,但我們的校隊靠著嚴格的訓練以及這種「永遠在進攻」態度,當年常常在大學男籃錦標賽取得遠高於大家預期的成績。

而同樣的態度,我認為在創業的世界也非常適用。創業者應該是永遠在進攻的,但太多時候,我看到大家根本卻只是在防守。好不容易把 App 做出來、上架,然後就雙手合十,等著命運來決定你的成敗。好不容易開了一個網誌,寫了三篇,接著就沒消沒息。網站開始有了一些使用者,流量卻沒有什麼成長,一問之下,根本沒有去弄清楚到底這些使用者喜歡哪些地方,不喜歡哪些地方。去跟夥伴談合作,去之前也沒有先做功課,弄清楚對方想要什麼、缺乏什麼、你可以提供什麼。

這種例子太多太多,但背後的問題只有一個,就是態度。如果你只是想要防守,那何必出來創業,回去大公司上班就好了。一個創業者,應該像是一個一流的籃球隊一樣,永遠都在進攻、永遠都在找市場的縫隙、弱點,永遠都不會滿足,永遠都不會停下來。既然都下定決心出來創業了,那就應該用力的把握在場上的每一分鐘,不要愧對自己,這,我認為,才是真正的創業家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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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nspired by Brad Feld; Photo via esparta, CC License)

讓用戶愛上你的「價值存款」

November 15th, 2012

如果你仔細觀察,你會發現當一個網路服務開始「退流行」了,有些時候,它的衰退幾乎是一瞬間的,像是 Draw Something,但另外一些時候,它卻是非常緩慢的,像是無名小站。

這中間的差異,傳統上有兩個常被討論的因子:

第一是「網路效應」,意思是當一個服務的使用者越多,它對每一個使用者的價值也就越大。相反的,一個已經累積了巨大網路效應的平台,當它的使用者開始離開,由於那是百萬、千萬分之一的人,往往對其他使用者造成的價值減損非常的有限,所以這個服務衰退的速度會是很緩慢的。

第二是「搬家成本」,意思是當有一個更好的替代性產品,像是痞克邦 vs. 無名,如果使用者把家私從 A 搬到 B 所能獲得的價值提昇,低過搬家所付出的金錢、時間、機會成本時,那使用者就不會想要搬家。

就像許多經濟學理論一樣,上述這兩個沿用已久的模型,主要是建構在「使用者是近乎全知而且相當理性的」這樣的假設之下。但真正在實務經營消費者市場的人就知道,事實上多數顧客是「所知有限而且相當感性的」。所以最近十年左右,經濟學研究開始把心理與基因遺傳等等因素對消費行為的影響,也開始納入考慮。

今天在 TechCrunch 就讀到一篇由 Nir Eyal 寫的「The Network Effect Isn’t Good Enough」,他講到除了 Network Effect,現代的網路公司應該還要力求「價值存款」(Stored Value) ,來讓使用者得到越來越多的滿足,越來越無法離開你的服務。

所謂的「價值存款」,Nir 認為至少有以下四種:

  1. 創意內容 (Creative Content) — 像是 Facebook, Pinterest  與 Instagram 等。當使用者投資了很多時間與巧思在你的平台上創造內容,並且基於這些內容與其他使用者互動,則他製作的內容越精美,他得到的回饋也就越正面,而你的服務對他的價值也就越大,因此,你的工具必須要幫助使用者創造超棒的內容。
  2. 名譽 (Reputation) — 像是 StackOverflow, 拍賣網站, Facebook 粉絲數量等。當使用者在你平台上的辛苦付出,可以換來像是等級、獎章、分數等名譽,則你的服務對他的價值也就越大。
  3. 使用資料 (Usage Data) — 主動的像是 Dropbox, Justaple,被動的像是 Google Analytics 等。當使用者在你的服務裡面累積了很多資料,並且你可以幫他分析,用那些資料創造價值,則你的服務對使用者的價值也就跟著提高。
  4. 影響力 (Influence) — 像是 Twitter, Google+, Facebook 粉絲頁等,當使用者花了很多力氣在你的平台上累積「粉絲」,當他的活躍粉絲數量,代表他在市場的影響力也就越大,而你的服務對他的價值也就越大。

所以你可以看到,Nir 提出的這些所謂被儲存的「價值」,其實感性的成份遠大過於理性,而這正是當今的消費者行業正在前進的方向。當然除了這些以外,我認為還有很多讓用戶越用越黏住的方法,例如:提供個人化的客戶服務,當他越被你服務,你就越記得他的喜好,而他也就更離不開你。除此之外,你還可以提供全世界最棒的保固與維修服務,則他擁有越多你的產品,你的售後服務價值也就越大,而他也越離不開你。

既然行銷是一場心理戰,那你就必須要學會,如何讓人們無可救藥的愛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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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hoto via markstos, CC License)

下放式創新

November 14th, 2012

EZTABLE 的另一個投資人,以「破壞式創新」與「創新者的困境」聞名的管理學大師 Clay Christensen,在美國大選前夕於紐約時報發表了一篇 A Capitalist’s Dilemma (投資者的困境),講美國多年來「投資報酬率」導向的管理教育所衍生出來的種種結構性問題,卻也剛好解釋了台灣目前所碰到的窘境。

他寫到 (照慣例建議大家去詳讀全文):

…公司老闆或是資本市場裡的投資人可能會選擇把錢放在三種不同的創新裡面。第一種我稱為「下放式」創新 (“empowering” innovation),這種創新把原本只有少數人負擔得起的昂貴且複雜的產品,轉化成大家都負擔得起、較簡單且便宜許多的產品。

福特的 Model T 就是一個下放式創新、Sony 的收音機也是、IBM 與 Compaq 的個人電腦,還有 Schwab 平價的線上股票交易網站都是。更近期的例子是「雲端運算」(雲端主機),它把以前只有大公司能擁有的資訊技術轉化成即使是小公司也負擔得起的東西。

下放式創新會創造工作,因為這些創新需要更多人來建造、遞送、販售與服務這些新產品。下放式創新也需要資金,來提昇產能與支應應收帳款與庫存。

第二種叫做「維持式」創新。這種創新拿新的產品去取代舊的產品。舉例來說,Toyota 的 Prius 油電車是一個超棒的產品,但每當 Toyota 賣出一部 Prius,它也少賣了一部 Camry。維持式創新有一個「零和」的元素在裡面,它們把昨天的產品用今天的替代,因此不會創造太多新的工作。這些創新讓我們的經濟持續活躍,若以金額來算,它們也是最大的創新貢獻者,但維持式創新對於經濟的持續成長與資本則都是中性的。

第三種叫做「效率式」創新。這種創新降低生產與遞送既有產品與服務的成本,像是迷你回收煉鋼場、網路汽車保險等等。以整體的產業來說,這種創新幾乎永遠會讓工作減少,因為他們去除了不必要的中間程序。但這種創新也讓剩下的工作與產業得以留存,因為缺乏了效率的提升,這些公司產業終將會在國際的效率競爭下被淘汰。

效率式創新同時也釋放資本,因此如果少了效率式創新,整個經濟體的資本將會被卡在資產負債表上,而無法被重新佈署,成為新的、下放式創新的燃料。舉例來說,Toyota 的「Just-in-Time」及時生產系統就是一個效率式創新,讓整條生產線可以在低庫存的狀態下營運,因此減少資本的需求…

… 效率式創新一直在釋放資本,然而在美國,這些被釋放的資本又被拿去投資更多效率式創新。相比之下,我們產生出來的下放式創新就比過去少了很多。我們必須要重新設定,讓下放式與效率式創新再度平衡。

這個情形是在 (管理學上) 新式財務教條 (The Doctrine of New Finance) 的幫助下產生的,共和黨學者 George F. Gilder 教我們應該要把稀有的資源嚴加管理,但可以浪費充足、便宜的資源。當這些教條在 30-50 年代成為主流時,資本是相對稀缺的,所以我們教我們的管理學生要想辦法把放大每一塊錢,為了量測這件事情的效率,我們開始不用「元」衡量利潤,而改用「淨資產報酬率」、「投入資本報酬率」與「內部報酬率」等等…

…這些教條被傳達給學生時,它們是適切的,因為那時資本很稀缺。

但我們從來沒有教導這些學徒,當資本很充足,但某些新技能卻非常稀缺時,這些遊戲規則就完全顛倒了。一直用「效率」去衡量資本會阻止我們投資下放式創新,因為下放式創新會降低「淨資產報酬率」、「投入資本報酬率」與「內部報酬率」,然而也只有下放式創新才會創造我們需要的新成長動能。

這就是台灣碰到的問題。 過去三十年,我們基本上是美國的效率式創新夥伴,他們把需要降低成本的製造外包給我們,我們則投資資本去創造出越來越高的效率,然後不斷的循環下去。但現在這個循環顯然已經到了終點,我們正在目睹工業革命的尾聲,知識經濟的抬頭。就算你不相信這個趨勢,至少光是「美國承認他們不能依賴效率式創新」這件事情,就已經代表台灣身為夥伴的地位也岌岌可危。

我們需要投注更多資本在「下放式創新」上面,唯有下放式創新才能創造新產業,創造新工作,創造經濟體的長期競爭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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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mage via clintjcl, CC Licen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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